中国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本来亦很精深。惟对于自然科学,则较诸欧、美各国,瞠乎其后。而欧美各国,对于社会科学,其研究方法,亦有取自自然科学的。中国对于自然科学,既然落后,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自亦不逮他人了。这是今日急当采取他人,以补我之所不足的。西学初输入时,中国人未能认识其真价值,只是以应用的目的去采取它。所以有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说。此时所得,只是一点微末的技能罢了。戊戌以后,渐知西人政治、法律、经济、教育诸端,都有可取之处。然仍未能认识科学的真价值。科学的认识,不过是近二十年来之事。到此,才算能真知道西人的长处。所以中国人和西人交接虽早,而其认识西人则甚迟。知道科学方法之后,则一切学问,都可以焕然改观。所以近来研究之家,所利用的材料,虽然有时甚旧,然其结论,亦就和前人判然不同了。这才是中国学问真正的进步。现在还正值开始。将来研究得深了,或者突飞进步,能有所新发现,以补现今东西洋学术的不足;或者竟能别辟途径,出于现世界上所有的学术以外,都未可知的。
研究学术和普及教育,都要注意于其工具。工具是什么?这是一时很难列举的,然而语言、文字,要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我国的语言,实在是很统一的。但因地域广大,各地方的方音不同,所以词类语法,虽然相同,而出于口,入于耳,还是彼此不能相喻。又历代的言语,不能没有变迁,而文人下笔,向来务效古语,于是普通的文字,亦为普通人所不能了解。虽亦有径用口语,笔之于书的,然其范围甚狭,只有佛家及理学家不求文饰的语录、官府晓谕小民的文告、慈善家劝导愚俗的著述,以及本于说书的平话用之而已。感于中国文字认识之难,而思创造音符,以济其穷者,久有其人,如清末劳乃宣所造的官话字母,便是其一例。民国以来,教育部知道汉字不能废弃,而读音则不可不统一。乃召集一读音统一会,分析音素,制定符号,以供注音之用。于七年公布。八、九年间,又有人创新文学之论,谓著书宜即用现在的口语。于是白话文大为风行。此事于教育亦是很有利的。但其功用还不止此。因为文学思想,本是人人所同具。但是向来民众所怀抱的感想,因限于工具,无从发表,而埋没掉的很多。从白话文风行以来,此弊亦可渐渐革除了。所以最近的文学,确亦别饶一种生趣,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旧文学亦自有其用,谓其可以废弃,则又系一偏之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