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对萧老的帮助和决定性影响,当然首推鲁迅先生。事实上,萧老一生的成就是跟鲁迅不朽的事业联系在一起的。萧老的讣告上,他的名字之前一共列有十七个荣衔,从中反映出他的崇高声誉和广泛影响。假设有人提出一个苛刻规定——只允许保留一个头衔,我想,萧老九泉有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中择取一个:“鲁迅先生的忠实弟子。”
这种选择是恰当的。鲁迅后期接触的文学青年中,二萧无疑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两位。这也可以说是二萧坎坷人生中的最大骄傲和最大幸运。萧军是1934年10月初次给素昧平生的鲁迅写信的,信中就选择创作题材的问题向鲁迅请教,并希望鲁迅对萧红《生死场》的手稿和他跟萧红合著的小说散文集《跋涉》进行批评。鲁迅即刻作复,同意审阅他们的文稿。这固然体现出鲁迅对文学青年奖掖教导的一贯作风,但也表现出鲁迅对东北流亡青年的特殊关怀和对斗争的文学的密切关注。二萧的文学成就在今天自然是有口皆碑的了,但当他们刚步入文坛的时候,技术可以说还未脱尽稚气。比如《八月的乡村》缺乏长篇小说应具备的环环相扣的严密结构,说明性的文字较多,居然对“狗的心思”做了臆测性描写;在萧军《职业》和《樱花》两文的原稿中,甚至还有少量错别字。但是鲁迅不辞劳苦地为他们的作品润色、作序,精心安排他们跟上海著名的左翼作家茅盾等见面,支持他们创办文学社团、自费印行作品。鲁迅不仅将萧军的小说推荐到跟他关系密切的刊物(如《文学》《太白》)和出版社(如文化生活出版社)发表和出版,而且还将萧军的作品寄赠国际友人,使《八月的乡村》很快得以译成俄文,短篇小说《羊》很快译成日文。不到而立之年的萧军从此在国际文坛赢得了声誉。对于萧军和萧红这对苦难情侣来说,鲁迅的帮助恰如从腾腾滚滚的阴云缝隙中间闪射出的一缕金色阳光,又如茫茫无际夜海上照射过来的一线灯塔上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