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先生向我展示的第一件奇巧玩具,就是这个草间弥生般的无限镜屋。灯一关掉,镜中的血肉就消失了。最近的“我”,也就是当下的那个他,是一具莹白的发育中的骷髅,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在这个骷髅男孩的四周,一些云朵般的气泡冒了出来,里面写满了我内心的想法,像漫画里的对话框。
这个“我”大声喊道:“这没什么的,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从这面镜子数起,第九个“我”似乎离死不远,他躺在脏兮兮的手术台上,一群人正围着他鼓捣着什么。可以看出,他们没给他打麻药,但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气泡框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意味着他什么也不想。这让我有些害怕。一个人怎么可以什么也不想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对X先生说:“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了。”
“那我带你去见识我的下一件玩具。”他说。
“可以带我去找爸爸吗?”
“这件事待会儿再说。”X先生应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们去了一个像是棋室的空间,这里发生着无数场博弈。无数个男人、女人、少年和老人,在地上盘膝而坐,对面都坐着一个相貌如出一辙的X先生。他们是地球上失踪的人类,是赌局中的失败者,但自由绝不受到限制。有的人来这里,是为了解除黑暗舰队的封锁。有的人却是为了技术进步。无论是伟大的还是自私的,我想,这就像某种神秘而古老的献祭仪式。人们将自我献给了未知,把生命推入深渊,换来的是文明的一次又一次飞跃。我在人群中搜寻父亲的踪迹,但没找到。这儿坐着的人如此之多,以致我的举措无异于大海捞针,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