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这时仍在窗内窃听,见过铁二次回来,已觉诧异,及至听明他来要领走自己,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只恐胖妇万一允了他的要求,把自己还给他,不特自己所希望于丁二羊、马二成的都成泡影,而且随着过铁更不知堕落到什么地步,痛苦到什么份儿。在心惊胆战之中,只盼着胖妇拒绝他的要求,把自己留住,等明日丁二羊闻讯到来,他必然和马二成预有成约,当面一说,就能把我母子三人救出去了。
她这里祷告着胖妇,拒绝过铁,把自己留住,但心里料着胖妇和过铁已然反目成仇,必不肯叫他如愿以偿,只一故意作难,就可把自己保全了。
却不料胖妇听了过铁的话,心中踌躇,颇有允许之意。她并不是对过铁要留些厚道,而且另有私心,因为这下等社会中,另有一种不成文宪法,就是养父和养女中间,绝没有伦理可言。除了自小买来的孩子,年龄和养父过于悬殊,或者可以幸免,就普通状况说来,养父对养女总是要发生关系。考其用意大约是用这暧昧关系加重维系力量,不特局中人视为当然,就是内中有切身利害的养母,也认为应该的事,绝少争风吃醋。就像璞玉对过铁胖妇,虽然以同辈称呼,但实际却和养女对养父母的关系一样,所以过铁有时要住在璞玉房中,胖妇认为等于替新捉野马去加羁勒,即便吃醋,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如今过铁去职,马二成继位,就替代过铁而成为璞玉的养父,这马二成本是极古成精的行家,只有该吃亏的不吃,没有该占便宜的不占。胖妇料着他必然不久就提出得陇望蜀,一箭双雕的要求,这本是合法的事,但胖妇因为爱马二成过度,不愿被别人分去她的享受。这时听过铁要讨回璞玉,忽然触起心事,自思璞玉留在此间,马二成一提要求,在他是有例可援,自己却无法可驳,只要叫他一沾着璞玉,我就永远不能独占了。如今过铁来讨璞玉,我何不作顺水人情,任他领走?固然璞玉是棵摇钱树,白白失去,未免可惜,但我积蓄已多,也不在乎这一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