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风云渐止,云开日出,铁脚板大可撤身一走,赶奔自己的前程,可是他瞧得这个女子,身有功夫,绝非普通人物。不知是何路道?举动又这样诡异,用飞刀把双头怪蛇钉在树上,有什么用意?种种疑窦,还想看个清楚,他舍不得走,便站在树下,瞧着那女子转身又进了享堂,一忽出来,一头披在肩上的湿发,已挽了起来,用一块布扎住,脚上也套上一双男人似的酒鞋,身上又多了一个黄布口袋,一柄锋利的短刀,插上皮鞘,拽在束腰的草绳上,一手仍然拿着那支细竹鞭,走下阶来。一眼瞥见铁脚板还站在那边树下,并不理会,大步走到钉蛇的树下,挥动手上细竹鞭,便向怪蛇身上,用力排抽,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来回鞭打了一阵,停了手,向怪蛇全身上下细看。这边站着的铁脚板,瞧得莫名其妙,不禁一步步走了过去,逼近细看,看她为什么用鞭抽打。见她向蛇身上下细看了一忽儿,突又抡鞭专向蛇腰一处,不停手地抽打。次逢她抽下鞭去,蛇腰上便像气包似的,向外一鼓,越抽得猛,气包越鼓得高,她专向蛇腰鼓起的气包抽了几十下,气包已突得老高,猛地里她掷掉手上细竹鞭,拔出腰刀,向蛇暖气包上划了一个十字,蛇皮绽裂,血肉分离,她左手疾向绽裂处一探,掏出墨绿色亮晶晶的一件东西,右手刀插进腰上皮鞘,从黄布袋内掏出一块油布,把这件东西,仔细包好,放入袋内。铁脚板在她背后,瞧清了这点动作,才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哦!原来是取蛇胆!”那女子一转身,怒叱道:“你还不走,意欲何为?”说时,怒容满面,两眼发光,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腰里刀柄。铁脚板仰天打了个哈哈,大笑道:“蛟龙出水被虾戏,我铁脚板这趟出门,真是流年不利,到处吃哑巴亏,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走路要紧。”说罢,转身便走。那女子忽地赶了过去,嘴上喊着:“莫走!莫走!你真是川南丐侠么?”铁脚板不睬,直向大门口那重屏门走去。那女子急了,一耸身,从横堵里跃到铁脚板面前,拦住去路,急喊道:“尊驾慢行,我有话说。”铁脚板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不瞧你是咱们乡音和孤身女子,我真想教训你一顿,你疯疯癫癫的拦住我干什么?我是川南丐侠便怎样?快说!”那女子瞧见铁脚板有点急了,忙说:“尊驾如果真是川南丐侠,这真不巧了。我先提一个人,现在寄寓在嘉定杨府的女飞卫虞锦雯,尊驾可认识?”铁脚板大愕,忙问:“你是谁?你怎会知道虞小姐?”那女子说:“我叫婷婷,我自己不知姓什么?我的事说来话长,我此刻得用蛇胆去治一个人的病,蛇胆越新鲜越好,迟了吃下去,便差得多,我求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没多远,便在祠后山峡内,我替你引见一个人,这人你许认识,你如果真是川南丐侠的话,我们有极重要的大事,和你相商,请你快跟我走吧!”铁脚板听得大奇,点着头说:“好!你领路!”婷婷大喜,忙说:“你稍等一忽儿,我把蛇身上几柄飞刀取下来。”说罢,她走向那面柏树下,一看双头怪蛇,兀是在树上颤动,拔出腰刀,向致命处再搠了几刀,才绝了命,把钉在四条短腿上几柄飞刀,拔下来,收入豹皮袋,把腰刀也抹拭干净了,还入鞘内,从地上拿起细竹鞭,一瞧树上怪蛇,虽已死去,四条短爪,竟还趴在树身上,不再管它,转身走到铁脚板跟前,笑着说:“我们走吧!”铁脚板一面走,一面说:“这样怪蛇,真还少有,刚才你站在雨地里乱嚼青草,大约是一种专解蛇毒的药草。”婷婷听得妙目大张,凑着铁脚板喊道:“唷!你这人!原来你偷瞧了半天了,你瞧着女人家短袖露腿,以为好玩么?”铁脚板后悔不迭,嘴上不小心,又露了马脚,凭自己称为川南丐侠,这样没出息的事,传到人家耳朵去,可不大好,被狗肉和尚药材贩子两位宝货知道,更是不了,可恨自己嘻笑怒骂,游戏三昧,从没抬不起头的事,想不到误打误撞的碰着这位女叫化似的婷婷,把柄偏落在她手上,真是流年太不利了。婷婷回过头来,看他半天没开声,误会他老想着她吃药草捉蛇的怪剧,冷笑道:“你以为我奇奇怪怪干这勾当,有点疯魔了,是不是?你哪知道我是救人性命要紧,这样荒山,明知路断行人,才这样子的,因为蛇性最淫,这怪蛇又是毒蛇里面最出奇的一种,叫做‘双头蝮’,不是露出腿臂,不易诱它下树顿,不是大雷雨,不易制伏它,因为它一逢雷雨,凶威杀,毒气大减,所以没法子才只穿了小衣,趁这场大雨下手,天气又热,借着檐口的急流,才偷闲淋了个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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