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迈可敬的侯爵夫人,流亡并破产之后,仅有一个女仆,还继续说:“我的仆役们。”
在德·T夫人的沙龙里,他们干什么营生呢?当极端保王派。
当极端保王派,这种说法,尽管其含义也许没有消失,但如今却没有意义了。让我们来解释一下。
当极端保王派,就是要过火,就是以王位之名攻击王权,以神坛之名攻击教权。就是拉车又不好好行驶,在辕套里乱蹦乱跳;就是在烧死异端的火势上挑剔柴堆;就是责怪偶像缺少崇拜;就是敬重过分而辱骂起来;就是觉得教皇神威不足,国王王威不足,而黑夜又太明亮;就是以白色之名不满雪花石,不满白雪,不满白天鹅和百合花;就是赞同某些事物又反成仇敌;就是过分拥护以致反对了。
极端思想成为复辟王朝初期的鲜明特点。
历史上任何时期都不像这一时刻。从一八一四年起始,约莫到一八二○年右派实干家德·维莱勒先生上台为止,那六年是个非常时期,既沸反盈天,又死气沉沉;既欢天喜地,又愁眉苦脸;既像晨曦照耀那样明朗,又覆盖着仍然充塞天际并渐渐没入过去的大灾大难的乌云。在那光亮和黑影中,有那么一个小圈子人,他们既新又老,既滑稽又悲伤,既少壮又衰朽,揉着惺忪的眼睛,再也没有像还乡这样如梦初醒。一小撮人气哼哼地瞧着法兰西,法兰西则投去讥笑的目光。满大街都是好玩的老猫头鹰侯爵,还乡的人和还魂的鬼。那些旧贵族,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那些勇敢而高贵的绅士,回到法兰西又是笑又是哭泣,因为重又见到祖国而欢欣鼓舞,又因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王朝而悲痛欲绝。十字军时代的贵族笑骂帝国时期的贵族,也就是军人贵族。历史悠久的世族丧失了历史概念。查理大帝战友的子孙蔑视拿破仑的战友。正如我们讲的,双方的剑相互辱骂。封特努瓦的剑未免可笑,完全成了一块锈铁;马伦戈的剑也很可恶,不过是一把战刀。往昔无视昨天。大家丧失了什么是伟大的观念,什么是可笑的观念。有个人曾把波拿巴称为司卡班 [15] 。那个世界不存在了。再说一遍,如今什么也没有留下来。我们若是随意拣出一个人物,试图让他在我们头脑中复活,就会觉得奇怪,仿佛那是大洪水之前的世界。的确,那个世界也被大洪水吞没了,消失在两次革命的下面。思潮是多大的洪流啊!何等迅速地覆盖了它负有使命摧毁并埋葬的一切,又何等快捷冲出惊人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