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也有一个替囊。他原本是一名车间技工,年轻时还算热爱自己的工作,每天亲自去上班。大概我十岁之后,他就对工作失去了兴致,让替囊代替他去上班,自己则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就跟人喝酒,喝多了就找我和我母亲的麻烦,对家中的每件小事颐指气使,越发成了一个暴躁的控制狂。
梁久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这是你和他关系变糟糕的根源吗?”
“不是。问题的根源不在我父亲,”我说,“而在于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她怎么了?我看她是一位很温柔体贴的母亲呀,但你和她好像也不怎么亲密。”
“我一直觉得,我妈妈,是一个替囊。”
四
因为这里的排外风气,我的母亲作为一个外地人嫁进来,一直受当地人非议。当地人有充足的优越感,认为所有知晓了小城秘密的人,定会觊觎这里舒坦富足的生活。他们都认为,我母亲是使尽手段嫁过来的。她因此遭受了亲戚们的许多白眼和奚落,最过分的一次,奶奶在吃年夜饭时说位置不够了,让母亲坐在替囊那一桌吃饭。母亲向父亲哭诉,求父亲帮她讨回尊严,但父亲没能做到。我眼看着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吵完,母亲无人诉说,只能一个人哭,或者抱着我哭,说当年是因为怀了我才留下来。我每日惶惶地,生怕她离开。每次他们吵架,隔天我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溜进父母的卧室,打开衣柜,数一数母亲的衣服是否都还在,检查她有没有偷偷打包行李。看到她苗条的连衣裙和板正的大衣都一件件整齐地挂在柜子里,我才放下心来吃晚饭。可是我十岁那年的一天,母亲还是走了。我放学回家,她衣柜里的衣服都还在,人却不见了。